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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去的我们

回不去的我们
出版社:
现代出版社
书本编号:
9787514377392
出版日期:
2019年10月
页数:
0
包装:
平装
字数:
0
定价:
52.00人民币
售价:
41.6人民币
库存:
暂无库存
平均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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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Editor's Review):

瑞秋·阿伯特、卡琳·斯劳特和罗伯特·杜戈尼的粉丝们将会被这部引人入胜的连环杀手惊悚小说所吸引,保证让你一直读到深夜……

 

本书是爱尔兰作家帕特里夏·吉布尼一鸣惊人的处女作,去年三月出版后在英美口碑爆棚,她又再接再厉推出《被偷走的你们》等三本续作,皆以洛蒂警探为主角。《回不去的我们》已卖出 62 万册,《被偷走的你们》近 20 万册,全系列的英文版销量就已经突破百万册,并售出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等九国版权。

本书有如《幸福谷》加上《聚焦》,故事环绕爱尔兰的一座孤儿院里面各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祸延后代的悲剧。一座年久失修的孤儿院,即将因为全新建案而价值连城,附近的教堂里却接连爆发命案。负责侦办的女警洛蒂遭到地方政商和教会的百般阻挠,但在她锲而不舍的追查之下,终于逐渐揭晓四十年前孤儿院的黑暗秘密。就在此时,两名青少年遭到绑架,其中之一竟是洛蒂的儿子......

内容简介(About the Content):

大教堂里惊现一具女尸,而仅仅几小时后,一名年轻男子又吊死在自家院子里的树上。洛蒂·帕克侦探奉命侦查凶案。两具尸体的腿上都笨拙地纹有奇特的图案。很显然,二人之间必有瓜葛。

洛蒂顺着这条线索摸到了圣安吉拉,这里先前曾是一家儿童领养机构,而洛蒂无意中发现此地与她家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渊源。

洛蒂逐渐意识到,两名受害人与几十年前的一场悬而未决的谋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就在此时,两个男孩离奇失踪。为避免惨剧再次发生,洛蒂必须尽快锁定凶手。

作者简介(Author the Content):

帕特里夏是百万畅销书洛蒂·帕克系列小说的作者。2009年,49岁的丈夫去世,一度使她的人生陷入低谷。几年后,她重燃对艺术和写作的热爱,开始观察和记录生活。帕特里夏也喜欢用水彩作画。她和孩子们住在爱尔兰中部地区。

2016年7月,帕特里夏与出版商布克杜尔签约,创作了四部以洛蒂警探为主角的犯罪小说。2017年3月出版的《回不去的我们》(第一册)在英国亚马逊的Kindle排行榜上排名第二,在美国排名第六,本书还在众多分类网站排名中获得第一名。这本书在英国、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都很畅销,口碑爆棚。

书摘(Excerpt):

他们挖的洞并不深,不到三英尺。那瘦小的身子被装在一个乳白色的面粉袋里,袋口处用脏兮兮的白围裙带子扎着。他们在地上往前滚那口袋,虽然不重,完全可以抬起来。对死者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其中一人一脚把口袋踢进洞里, 又用靴子把它往土里踩了踩。没有祷告,没有最后的祈福,直接将潮湿的土块往里堆,那白色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像夜晚蓦然降临,没有黄昏。苹果树下,如今有了两个土丘,一个已然紧实了,另一个还是蓬松的新土。苹果树每年照旧春天开出白色的花,夏天结出茂密的果。

三张小脸从三楼的窗户往下看,眼里满是恐惧。他们跪在一张床上,垫着羽毛填充的枕头。

下面的人捡起工具,转身离开。三个孩子依然盯着那苹果树看,这会儿天空爬上来一轮新月,幽幽地照着大地。年幼的心灵无法理解他们亲眼见证的这一切。他们战栗不已,却并不是因为寒冷。

中间的孩子开口说话。

“我们几个,谁会是下一个?”

 

第一天
2014年12月30日

 

 

第一章

苏珊·莎莉文出门去见她最怕的那个人。

出去走走,是的,出去走走,会对身心有益。她走进了天光,离开了令她感到窒息的房子,离开她那些翻滚不息的思绪。她把iPod耳机塞进耳朵里,戴上一顶黑色羊毛帽,把粗花呢外套紧了紧,便一头扎进刺骨的风雪。

她的思绪在奔腾。她这是在骗谁呢?她是走不出来的,她是逃不出那梦魇般的过往的。那些事,每天只要她醒来,一分一秒都不放过她,然后又像敏捷的黑蝙蝠,随意入侵她的夜晚。她曾经试着联系过拉格穆林警局的一位探员,却没有得到回音。当时要是联系上了,或许就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她太想知道真相了。当她尝试了所有正常渠道未果后,她决定亲入虎穴。这样或许能驱走她心头的魔鬼。想到这里,她颤抖了一下,一步一滑地走得更快了。她已经不再纠结了。她必须知道真相。是时候了。

她在风中把头压得低低的。镇上的路都上了冻,她艰难地往前走。她抬头看看教堂顶上的双子塔尖,迈步跨进铁门,情不自禁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教堂门口的水泥台阶上撒了盐巴,在她靴子下吱嘎作响。雪没那么紧了,冬日的太阳低低地在黑云背后闪出光芒。她推开巨大的门,在橡胶垫上跺了跺早已麻木的脚,迈步进去。关门的回响散去之后,四周一片寂静。

她把耳机取出来,挂在肩膀上,任其晃来晃去。走了半小时路,却还是冻得够呛。东风刺穿了她层层的衣物,她身体里那点不多的脂肪庇护不了那把五十一岁的骨头。她揉了揉脸,用一根指头绕深陷的眼周抹了一圈,眨了眨眼,挤掉眼中流出的泪水。教堂里半明半暗,她努力定了定思绪。侧面祭坛上的蜡烛,点亮了拼花图案装饰的墙壁下的影子。虚弱的阳光费力地穿过耶稣受难像上面肮脏的玻璃窗。苏珊缓步穿过深褐色的烟雾,吸了几口空气中弥漫的香气。

她垂着头,侧身走进前排,膝盖和木制的跪凳磕碰了几下。她又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她也奇怪,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心中居然还留存着一丝宗教信仰。四周很寂静,她感到有些孤单。她觉得蛮可笑的,对方竟然提议在教堂见面。她之所以同意在这儿见面,是因为她觉得白天这个点儿教堂里应该有很多人,安全。但没想到却是空荡荡的。天气实在太糟糕了。

一扇门开了又关上,一阵风趁机呼呼地刮进了中间的过道。苏珊知道那人来了。恐惧麻木了她的身体。她无法回头去看,只能紧盯着前方的蜡烛,盯到视线都模糊起来。

一阵缓慢却坚定的脚步声在过道里回响。她身后的跪凳发出吱的一声,来人跪了下来。她身边起了一阵冷风。那人气味独特,连教堂里弥漫的香味都掩盖不住。她不再跪着,起身坐下来。除了那人急促的呼吸,她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那人并未碰她,但她却感受到他的存在。她立刻就知道这次见面是个错误。那人不是来解答她的疑惑的。他不会给她一直想要的了结。

“你不应该多管闲事的。”那人厉声低语。

她无法出声应答。她的呼吸加快,心脏怦怦直跳,响声在耳鼓里震动。她捏紧了拳头,指关节在瘦薄的皮肤下变得惨白。她想跑,想逃,逃得远远的,但她已身心俱疲。她知道这次完了。

泪水聚在她的眼角,随时会夺眶而出。那人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戴着手套的指头在她松弛的皮肉里摸索。她赶忙用手去抓对方的手,却被一把拍开。他的手指摸到了iPod耳机线。她感到他在捻耳机线,又把线套在自己脖子上。她闻到了那人身上酸臭的润肤液。她彻底明白了,她今天要死在这里,永远也无法得知真相了。

她的身子在坚硬的木凳子上扭来扭去,极力想摆脱开,她的手疯了似的撕扯着对方戴着手套的手指,但耳机线却在她皮肉里越勒越紧。她想吸口气,却无法呼吸。她尿了裤子,两腿间流出了温暖的液体。他勒得更紧了。她已虚脱,双臂垂落。那人太强壮了。

她在生命垂危之际,却心生奇怪的念头,觉得这肉体的痛苦,好过她这些年在精神上遭受的折磨。那人的手一次又一次地勒紧耳机线,她感到一片暗幕落下,烛光随之熄灭。她的身体松软下来,恐惧离她远去。

在最后的痛苦时刻,她由着那些阴影带她去了一个充满光明和舒适的地方,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一波黑暗占据她正在死去的身体,她眼中那些细小的星星灭了。

* * *

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那人松开手,把尸体推倒在地。他在寂静中迅速离开。又一阵刺骨的寒风穿越过道。

 

第二章

“十三。”洛蒂·帕克督察道。

“十二。”马克·博伊德探长道。

“不对,是十三个。看见杰克·丹尼后面那个伏特加瓶子了吗?那瓶子摆错了地方。”

她喜欢数东西。博伊德说这是癖好,洛蒂却说是因为无聊。但她知道这习惯是小时候养成的。洛蒂在孩提时代,遭遇了心灵创伤,无法化解,只得靠数东西让自己分心。她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但现在已经变成了习惯。

“你需要戴眼镜了。”博伊德道。

“三十四。”洛蒂道,“最底下那层。”

“我不数了。”博伊德说。

“货。”她大笑起来。

两人坐在丹尼酒吧的柜台前,此时是午饭时刻,店里人挺多。炭火从身后宽大的烟筒里呼啸而起,卷起了周边全部的热量,她感到一丝暖意。厨师站在操作台前,正在把托盘里肉汁上厚厚的一层油皮搅掉。旁边就摆着今日特色菜——干煸烤牛肉。洛蒂点了夏巴塔鸡,博伊德学她也点了一份。一位身材纤细的意大利姑娘背对着两个人懒懒地坐着,眼睛盯着面包在小吐司炉里变成褐色。

“烤三明治的时候,那帮人肯定正在拔鸡毛。”博伊德说。

“你搞得我没了食欲。”洛蒂说。

“你哪里有食物?”博伊德问。

酒吧顶上的圣诞装饰还在闪烁着,却早被人忘却了。墙上用胶带贴着一张海报,海报广告是本周末的乐队——余波乐队。洛蒂听自己十六岁的女儿克洛伊提过这支乐队。一面巨大而华丽的镜子上,用白色粉笔写着昨晚的优惠活动 —— 十欧元三杯。

“这会儿我愿意花十欧元喝一杯。”洛蒂说。

博伊德还没开口说话,洛蒂放在吧台上的电话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上闪着科里根警司的名字。

“麻烦来了。”洛蒂说。

意大利姑娘转身把夏巴塔鸡端了上来。

两人却早已经不知去向。

* * *

“有谁会想要这个女人死呢?”迈尔斯·科里根警司问站在教堂外的一干探员。

明显这是有人想让她死啊,洛蒂心里说。当然,这话她肯定不会说出口。她感到疲惫。一直都很疲惫。她讨厌这寒冷的天气,让她昏昏欲睡,提不起劲。她需要度个假。但绝无可能啊。她已经破产了。天啊,她痛恨圣诞节,节后一切都那么晦暗,越发令她讨厌。

她和博伊德饿着肚子冲到犯罪现场——雄伟的拉格穆林大教堂。教堂建于三十年代。科里根警司站在上冻的台阶上向他们介绍案情。警局接到报案电话,说是教堂里发现一具尸体。他雷厉风行,立马行动,封锁了犯罪现场。洛蒂知道,如果调查结果显示这是一场谋杀,那他肯定会插手案件调查。洛蒂才是拉格穆林警局的督察,她应该负责案件调查,而不是科里根。但现在,她要搁置分歧,先搞清楚情况。

警司开始发号施令。洛蒂把齐肩的头发揉成团塞进外套的帽子里,拉上衣服拉链,冷冷地听着。她瞧了一眼站在科里根身后的马克·博伊德,见他在傻笑,便装作没看见。她希望这不是一宗谋杀案。或许只是个流浪的女人冻死了。最近实在太冷,她毫不怀疑会有人架不住大自然的考验。她注意到店铺旁边一些僻静的角落里堆放着的纸板箱,还有卷起来的睡袋。

科里根结束发言,意思是大家该干活了。

洛蒂绕过教堂门口的警员,大步穿过中间过道上设置的警戒线。她猫腰钻过警戒带,走近尸体察看。女尸穿一件粗花呢上衣,身子夹在前排的跪凳和座椅之间,尸体似乎在散发一股气味。她注意到那女人脖子上绕着的耳机线,地上还有一摊液体。

洛蒂突然想在尸体上盖块毯子。天啊,她想喊叫,这是个女人啊,又不是什么物件。她是谁呢?为什么来这里?家里还有人吗?她想俯身去把那女人瞪着的眼睛合起来,但忍住了。那不是她的工作。

阴冷的大教堂,这会儿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中。她没理会科里根,打了一通电话,叫了专家马上来现场。她封锁了靠内的区域,等犯罪现场调查员来。

“病理专家正在赶来的路上,”科里根说,“估计三十分钟能到吧,得看路况。看看她怎么说。”洛蒂看了他一眼。他显然很期待这是一宗谋杀案,这种期待让他感到愉悦。她可以想象,科里根脑子里正在准备发言稿,因为肯定会有记者招待会。但这是她的案子啊,他压根儿就不该来犯罪现场的。

祭坛栏杆后面,吉莉安·奥多诺休警员立在一个神父身旁。神父抱着一个女人,女人颤抖得很厉害。洛蒂穿过黄铜材质的门,走了过去。

“下午好。我是洛蒂·帕克督察。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们。”

女人呜咽起来。

“非得现在问吗?”神父问。

洛蒂看他或许比自己年纪稍轻。她明年六月就四十四了,这个神父也就三十大几。他下身穿黑裤子,上身穿羊毛衫,套在衬衫外面,脖子上戴了个白色硬领,一副标准的神父模样。

“我会很快的,”她说,“这会儿问最好,你们都还记得清楚。”

“明白,”他说,“但我们当下都很受惊,所以你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他立起身,伸出手来。“乔·伯克神父。这位是加文太太,打扫教堂的。”

洛蒂很惊讶神父手上力道十足。她感受到他的手很温暖。神父是个高个子。她继续打量。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在烛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加文太太先发现尸体。”他说。

洛蒂从外套的内口袋里拽出一个笔记本,啪地翻开。她通常会用手机记录,但教堂的神圣感让她不好意思掏手机。女清洁工抬起头,大声哭起来。

“好了,好了。”伯克神父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她。他坐下来,轻轻摩挲着加文太太的肩膀。“这位好心的探长想听你说说事情发生的经过。”

好心?洛蒂心里说。她绝不会把这个词安到自己身上。她也面向二人轻轻坐下来,身子扭了扭,身上的棉外套有点碍事,牛仔裤把她腰上的肉吃得紧紧的。天啊,她心里说,我可真不能再吃那些垃圾食品了。

清洁工抬起头来。洛蒂觉得这女人六十上下。她因惊吓过度,面色惨白,脸上的每条纹路和缝隙都更显突兀了。

“加文太太,能不能请你说说,你自打今天进教堂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问题简单明了,洛蒂心里想。但加文太太却不这么觉得,她哭出声来,并不作答。

洛蒂看到伯克神父脸上的同情。那表情好像在说,你今天竟然想从加文太太嘴里得到啥线索,真可怜。但这女人竟然压住悲伤,振作起来,开口说话了,好像要证明两人都看错了她。她的声音低沉,有些哆嗦。

“我今天十二点上班,因为十点钟有弥撒,要打扫。一般情况下,我从边上开始扫,”她说着,用手往右指了指,“但我看见中间过道前面的地上好像有一件外套。我心里想,就从那儿开始吧。我才知道那根本就不仅是一件外套。我的老天啊……”

她在胸口连画了三个十字,拿一团揉皱了的纸巾往眼上擦,不让眼泪掉下来。老天爷能帮上啥忙啊,洛蒂心里说。

“你碰尸体了吗?”

“妈呀,才没有。”加文太太叫道,“她眼睁得圆圆的……还有那东西……套在脖子上。我以前也见过死人,但从没见过这样的。但凭主之力,我猜到那是个死人。抱歉,神父。”

“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就大叫啊。我扔了扫帚和水桶,往圣器室跑,然后就跟伯克神父撞了个正着。”

“我听见有人叫,就跑出来看看。”伯克神父说。

“你俩有见到别人在场吗?”

“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他说。

加文太太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我知道你很难过,”洛蒂说,“吉莉安·奥多诺休警员会问一些其他细节,然后安排人送你回家。我们会跟你保持联络。好好休息吧。”

“我会照看好她的,督察。”伯克神父说。

“我现在要跟你聊聊。”

“我就住在教堂后面的神父房,你想找我随时都可以来。”

清洁工又把头埋进神父的肩膀。

“我该送加文太太回去。”他说。

“好吧,”洛蒂没有坚持。她觉得那可怜的女人每分钟都在变老,“我以后会联系你。”

伯克神父点了点头,搀着加文太太的胳膊穿过大理石地板,往祭坛后面的一扇门走去。奥多诺休也跟着出去了。

犯罪现场调查员走进来,一阵冷风紧随其后。科里根警司冲上去打招呼。现场调查组组长吉姆·麦格林象征性地握了握他的手,没有闲聊,径自开始安排手下人干活。

洛蒂在一旁看了几分钟,然后绕过长椅,尽可能走近尸体。麦格林不让她靠太近。

“应该是个中年妇女。御寒的衣服穿了不少。”洛蒂对博伊德说。博伊德紧靠她肩膀站着,像她身上长的一颗痣。她向祭坛的栏杆处退了几步,不仅是为了看得更仔细,主要也是想跟博伊德保持点距离。

“所以,不是体温过低致死。”他自顾自地做了一番谁都明白的说明。

现场动静越来越大,打破了教堂的宁静。洛蒂不禁一阵战栗。她继续看调查员们干活。

“这座教堂真是我们的噩梦,”吉姆·麦格林说,“天知道每天多少人进出教堂啊,每个人都会留下点踪迹。”

“凶犯很会挑地方。”科里根警司说。没人响应他。

主过道上响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洛蒂不由得抬起头。一个小个子女人向他们快速走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黑色滑雪外套的彪形大汉。那女人手里咣啷啷捏着一串车钥匙,又似乎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便把钥匙扔进胳膊上挎着的黑皮包里。她和警司握了握手,向警司做了自我介绍。

“病理专家,简·多尔。”她的言语清晰而专业。

“你认识洛蒂·帕克督察吗?”科里根问。

“认识。我会尽快完成工作。”病理专家转身对洛蒂说,“我会尽快做尸检。报告出来了你才好正式开始办案。”

洛蒂很欣赏这女人应付科里根的方式——让他知道自己是谁,根本不跟他啰唆。简·多尔身高顶多五尺二,往洛蒂身边一站,显得小巧玲珑。洛蒂光脚就有五尺八。洛蒂今天穿一双舒适的雪地靴,牛仔裤的裤脚胡乱塞在里边。

简·多尔戴上手套,穿上特氟龙连体工作服,又裹上鞋,便开始检查尸体。她用手指在女尸脖子下方摸索着,检查陷进喉咙的耳机线,又把她的头抬起来,仔细看了看眼睛、嘴巴和头部。现场调查员把尸体侧翻过来,空气中升起一股恶臭。洛蒂明白了地上那摊凝固的东西是尿液和粪便。受害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大小便失禁了。

“能确定死亡时间吗?”洛蒂问。

“据我初步估计,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小时。等我完成尸检再确认。”简·多尔从纤小的手上扯下乳胶手套,“吉姆,你弄完了,尸体就可以放到塔拉莫尔太平间去了。”

洛蒂不止一次地想,卫生服务执行官要是没把太平间挪到塔拉莫尔医院去该多好。那地方离这里半小时车程。这等于在拉格穆林的棺材上又打下一颗钉子。

“一确认死因,请立马告诉我。”科里根说。

洛蒂忍住了,没翻白眼。谁都能看出来,死者是被勒死的。病理专家只是要正式宣布死亡性质为谋杀。这女人总不可能自己不小心把自己勒死吧。

简·多尔把工作服塞进一个纸袋子便离开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高跟鞋在她身后发出回响。

“我现在回警局,”科里根说,“帕克督察,立刻成立专案组。”他踏着大理石地板,跟在病理专家身后,走了出去。

现场调查组在尸体上又花了个把小时,然后才把调查范围往外拓展。尸体被放入尸袋,拉上拉链,抬上等在一旁的轮床,然后又给尸体套上一个大橡皮袋。工作人员在做最后一项操作时,尽量显得不那么不雅。木门吱呀一声,轮床被推出去了。救护车蓦然拉响了警笛,其实多此一举,病人已死亡,并不着急赶路。

 

 

 

第三章

洛蒂把外套帽子戴起来,别到耳后。她站在白雪覆盖的教堂台阶上,将忙忙碌碌的嘈杂抛在身后。他们不会放过教堂的每个角落,每块大理石地板。

她吸了口凉丝丝的空气,抬头往天上看。天空飘起了一阵雪,几片雪花落在她鼻头上,旋即融化了。拉格穆林,这座内陆大镇,静静地矗立着,游离在被蓝白警戒带捆绑着的几扇铁门外。一度繁荣的工业镇,如今也像她一样,每个早晨都得挣扎一番才能清醒过来。镇上的居民浑浑噩噩地耗完白天的时光,等夜幕把门窗紧裹时,才得以休息,直至第二个平庸的黎明到来。在这样的镇上,人们能守护自己的隐私,这点让洛蒂喜欢。但她不知道,这座镇,也和很多别的镇一样,深藏着许多秘密。

拉格穆林的生活似乎已然随着经济一道死去。年轻人一批一批逃去了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的海岸。留守的父母们哀叹没有足够的收入维持日常开销,更不用提在圣诞节时买个新苹果手机了。不过,洛蒂心想,总算又熬过了一个圣诞节,如释重负。

环形公路上来往车辆嗡嗡不休,摇晃着周围的大地。那条路离镇子两英里开外,路过的旅客光顾不了镇上的店铺。她抬头看树,树枝在积雪的重压下喘息。她又低头看看脚下的地,直觉告诉她找不到什么线索。大地已经冻结,轻盈的雪花一落地便坚实起来。赶早去教堂的人们留下的脚印,很快便被另一层冰雪掩埋。警员们手握长柄钳,在地上四处搜寻线索。她只能祝他们好运。

“十四张。”博伊德说。

他刚点上的香烟喷出一团烟雾,笼罩在洛蒂周围。博伊德凑了上来。她走开了几步,他又不依不饶地占据了她刚退出的地盘,两人的袖子互相蹭着。博伊德又高又瘦。洛蒂母亲常常语带不屑地说他长着一副常年挨饿的模样。他淡褐色的眼睛下挂着一张有趣的脸庞,身材结实,皮肤光洁,耳朵显得有些突兀。一头短发正在迅速变得灰白。博伊德今年四十五岁,身穿一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衫,灰西服,外面套一件帽子肥大的外套。

“十四张啥?”她问。

“耶稣受难像,”博伊德说,“我还以为你会数一数呢。这么说,我还抢先一步咯?”

“你真无聊啊。”洛蒂说。

两人有过一段历史。她害怕想起那些陈年往事。那段记忆经过酒精的洗刷、时间的稀释,却仍潜伏在她意识的边缘,时时威胁着她。两人之间生过芥蒂。洛蒂升任了博伊德一直惦记的督察职位。大多数时候,他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她知道,像这次案件调查,他肯定是想当头儿的。难啊,博伊德。洛蒂升了职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意味着她不用再每天跑六公里去阿斯隆了。那些年她被派在阿斯隆上班,让她很不爽。但她也不晓得,调回拉格穆林跟博伊德搭档会不会更让她生厌。但调回来也有好处,她不用再求她那多管闲事的母亲时不时去照看孩子了。

博伊德像个孩子般地吐起了烟圈,爱猎奇的鼻子下弯出一个微笑。洛蒂扭头不看他。

“是你自己先开始的啊。”他说。他吸了最后一口烟,走下台阶,迈步向马路对面的警局走去。

洛蒂不由笑了起来,也走下台阶。她跟在又瘦又高的博伊德后面,走得很小心,生怕在半个警局的人面前一屁股摔倒。

 * * *

有几个人在接待区排队,当班警长在维持秩序。洛蒂走了过去,匆匆迈上通向办公室的楼梯。

电话铃响得很大声。谁说好事传得快?那坏事呢?岂非按光
年算?

办公室的空气有些污浊。她四周观察了一下。她的桌子一片狼藉,博伊德的桌子却整洁得像电视上大厨的厨房,连一点掉落的面粉都看不见。每一个文件,每一支笔,都井然有序。典型的强迫症。

“洁癖。”洛蒂咕哝了一句。

因为近期办公室一直在翻修,她暂时和其他三个探员共用一间办公室——马克·博伊德、玛利亚·林奇,还有拉里·柯比。座机、手机、复印机,叮当响的油加热器,再加上时不时去上厕所的看守走来走去,整个空间嘈杂不堪。她怀念她自己的办公室,她可以在安静中思考。翻修越早结束越好。

不过,至少这地方很热闹,她一边想着,一边在桌前坐下。教堂事件似乎剥去了人们身心的疲倦与无聊,大家打起了精神,准备战斗。很好。

“查清楚她是谁。”洛蒂对博伊德发出指示。

“受害人?”

“不是受害人,难道是教皇?”

博伊德自顾笑了笑。她知道他这次占了上风。

“看来你早知道她是谁咯。”她把办公桌上的文档从一侧搬到另一侧,找电脑键盘。

“苏珊·莎莉文。五十一岁。独自一人住草坪绿,离这里十分钟车程,看路况。走路半小时。生前最后两年在市政厅上班。规划部。高级行政主任,也不知道具体算啥职务。从都柏林调过来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麦格林发现她在iPad背面用涂改液写了名字。”

“然后呢?”

“我就上谷歌搜了搜她。在市政厅网站上查到了信息,然后又在选民登记册上查到了她的住址。”

“她当时身上有手机吗?”洛蒂一边说,一边继续在桌子上翻来翻去。她觉得自己需要常备一张地图和罗盘。

“叫柯比和林奇去她家搜搜吧。我们的第一要务就是找到她的手机,还有证人,证实她今天的活动路线。”她终于在脚下的垃圾桶上发现了她的无线键盘。

“对。”他说。

“有什么直系亲属吗?”

“好像未婚。我会再查清楚些,看她父母是否还在,或者是否还有别的家人。”

她登录了电脑。她虽觉激动,但心里却在骂骂咧咧,办这个案子得费多少周折啊。他们本来就有的忙——久拖不决的庭审案,游居族群之间的宿仇,还有明天的新年夜也照常少不了麻烦。

她想到了家人。她的三个孩子又是独自在家。或许她该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娘的,她想起来还得去买菜,便在手机App上记了下来。她饿得要死,便在满满当当的抽屉里乱搜一通,找到一包过期饼干,递给博伊德。他谢绝了。她便一边啃饼干,一边把早上跟加文太太和伯克神父的问话记录敲进了电脑。

“你吃东西能不能闭着嘴啊?”博伊德说。

“博伊德。”

“啥?”

“闭嘴!”

她又往嘴里塞了一片饼干,很大声地嚼。

“拜托你!”博伊德说。

“帕克督察!到我办公室来!”

科里根警司雷鸣般的嗓音让洛蒂不由一惊,连博伊德也抬起头看。门咣的一声响,把复印机的盖子震得一晃。

“到底啥情况?”

洛蒂整了整上衣,卷起保暖内衣的一只袖子,又拍了拍牛仔裤上的饼干屑。她把散下来的一缕头发塞到耳后,便跟着上司穿越一堆梯子和颜料桶,简直像个障碍赛跑道。卫生和安全部门这下有乐子了。不过大家也没抱怨什么,因为总体说比以前的老办公室强。

她把身后的门关上。科里根的办公室是第一个翻修的。她能闻到新家具的气息,还有一股新油漆味儿。

“坐下。”他下达指令。

她坐下。

洛蒂瞧着年约五十的科里根,他稳坐办公桌后,摸着酒渣鼻,突兀的肚子顶着办公桌。她还记得他当年苗条健壮的时候,每天跟大伙卖弄各种健身理念。那时候他还在努力对抗生活。他俯身在一张表格上签字,圆脑门亮得发光。

“外面什么情况?”他抬起头来,厉声问。

你是老大啊,你该知道的。洛蒂心里想。她想知道这男人会不会用正常语气跟人说话。或许位子高了,嗓门就大了。

“我不明白,长官。”

她希望外套还穿在身上,可以将下巴埋起来。

“我不明白,长官,”他学她的样子说话,“你,还有该死的博伊德,你俩就不能文明相处五分钟?这件案子很快就会被定性为谋杀案,你俩还跟五岁娃娃似的互不相让。”

你才知道多少。洛蒂心里嘀咕。科里根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很震惊。

“我俩相处挺文明啊。”

“摒弃前嫌,赶紧投入工作。现在进展如何?”

“我们查明了受害人的名字、住址和工作单位。正在查是否有直系亲属。”洛蒂说。

“还有呢?”

“她生前在市政厅上班。柯比和林奇探员正在封锁她家,等着现场调查组赶过去。”

他还是不依不饶地盯着她。

她叹了口气。

“就这些了,长官。等我弄完专案调查室,就去市政厅,建一份受害人档案。”

“我不要什么狗屁档案,”他咆哮起来,“我要你们搞定案子。迅速搞定。爱尔兰广播电视台的什么狗屁记者卡舍尔·莫罗纳一小时后要采访我。你竟然还要搞什么档案。”

科里根瞪着眼看她。洛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让对方看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在警局干了二十四年,这个表情她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赶紧设立专案调查室,拉个专案组,找个人负责作业簿,然后把细节整理好发E-mail给我。明天一大早开个小组会,我会参加。”

“明早六点钟?”

他点了点头。“发现什么新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去吧,督察,开始干活。”

她开始安排活儿。

一小时后,每个人都领了任务,各自去了。巡警开始挨家挨户盘问。这就算是有进展。该了解苏珊·莎莉文更多情况了。

她逃进了暴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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